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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恩典 有我在,你放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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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太後看著眼前的情景, 無奈地把頭撇向了一邊。

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清楚,他就是這麽個性子,哪怕當了皇帝也永遠改不過來。

從小到大都是個面團子, 偶爾發脾氣也不過就是惹毛了嚷嚷兩句。看看現在一見著女兒家流眼淚就六神無主, 哪裏還有個一國之君的樣子。

難怪封瀛現在還沒把朝政全交到他手裏,確實他也勝任不了。

只是朝堂之事有他六皇兄輔佐也就罷了, 往後立了皇後納了嬪妃,一個兩個哭哭啼啼的他就沒了法子, 那這後宮成什麽了。

耳根子太軟的人身邊定是要有個能立得住的人才是。鄭太後一想到這裏又忍不住看了陸善沅一眼。

這姑娘出身不低, 父親是如今朝中地位最高的武將鎮國將軍, 且他家與攝政王向來交好, 可說是整個大鄴的左膀右臂。

而她的四嬸則是樂平公主,所以陸家也算是皇家姻親。

這樣的姑娘家世沒得挑, 姑娘自個兒長得也是白凈可愛又不失英氣的模樣。尤其是那一張嘴實在能言善辯。

雖說皇後乃六宮表率需端莊持重,但太軟和的性子顯然也是管不住後宮的。還真就需要一個像陸姑娘這樣口齒伶俐的,才能管束住所有人, 免得有人心高氣傲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來,攪得後宮不得安寧。

鄭太後這般一想, 先前對陸善沅莽撞的不滿便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考量過後的權衡與計較。

娶了陸善沅便是有了鎮國將軍這一脈靠山, 往後她兒子屁股底下的皇位便坐得愈發穩當了。

太後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可行, 臉上便帶了幾分笑意,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也和軟了幾分。

“哀家不是要治陸姑娘的罪, 只是皇上也知這事兒茲事體大, 還是該弄清楚為好。若當真是陸姑娘救了你,哀家自然是要重重有賞的。”

底下坐著的長公主一聽這話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是宮中長大的人,自然清楚這些人說話的弦外之音。方才太後還是一副中正明理的模樣, 這會兒話裏話外卻都已偏向了陸善沅。

這是打量著陸家比阮家更有利可圖,動了換人的歪心思了?

長公主不免有些著急,起身沖太後行禮道:“娘娘明鑒,這事兒確實須查個明白。我家茱兒不能這般平白無故受人冤枉,還請娘娘為她作主。”

鄭太後不想當眾得罪長公主,於是敷衍地笑道:“這是自然。只不過如今兩家姑娘各執一詞,哀家也分不清誰對誰錯。這事兒還是得有第三人來說更為合適些。皇上既也在事中,不如你來說說當日之事如何?”

封汲聽太後叫自己,只得先擱下哄陸善沅的事兒,走上一步拱手道:“回稟母後,此事兒子也不能完全說得清楚。兒子當日從山上滾落暈了下去,並未看到是哪位姑娘將兒子擡去茅草屋中。”

“那你醒來後可曾見過什麽人?”

“見過這位陸姑娘,她確實給兒子送了些吃食來。”

“這般說來,救你之人該是這陸姑娘了?”

長公主趕緊插嘴打斷太後的話頭:“娘娘,雖說陸姑娘送了吃食與皇上,可替皇上包紮傷口的確實是我們茱兒沒錯。皇上那兒應該留有一方帕子,那是我王府之物,娘娘若是不信可去王府內將所有下人的帕子都拿過來做比較便可知一二。這帕子除了我住的瓊華院外,其餘院子並無此物,便是大姑娘處也是沒有的。大姑娘此刻也在宮內,娘娘可著她來詢問一二。”

鄭太後見長公主如此不依不饒有些頭痛。本想就這麽糊弄過去,擡舉一下陸善沅也不苛責阮茱,可對方偏偏非要執拗到底。

要論當皇後,陸善沅肯定要比阮茱來得更為合適。拋開兩人的家世不談,只說一個面色紅潤身強體健,另一個面黃肌瘦弱柳扶風,只怕大婚時一身吉服禮冠便會將她壓塌了。

但長公主堅持要找阮箏過來對質,太後也拗不過她,只得讓人去後面請阮箏。

阮箏於是匆匆從屏風後離開,裝作剛剛前來的樣子從前門走進來,先是給皇上太後行了一禮,隨即默默地站到了陸善沅這邊。

她這這一站便已向在場諸人傳遞了一個信息,不論遠近親疏她反正是站在陸姑娘這邊的。

長公主見她當眾不給自己面子,氣得歪了臉。

好在阮箏說話還算實在,沒有無腦偏幫陸善沅。在太後問起灑金梅帕子的時候她也老實作答:“回娘娘的話,我們府上確實只有母親與妹妹身邊的丫鬟才會繡這種梅花,旁人是不夠格的。”

樂平公主聽到這話忍不住掩嘴偷笑。

她是打心眼裏一萬個不願意阮茱上位當皇後的,那於她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可若是陸善沅得了這尊榮那便不同了。

那光耀的可是整個陸家的門楣,她這個當嬸嬸的也連帶著臉上沾光。不僅沾光往後還能借著進宮探望侄女的由頭與太後和皇上拉近關系,而她自己的女兒也不必進宮受苦可以挑個可心的人家出嫁。

無論怎麽想這都是極好的事情,所以這會兒她便笑著插嘴道:“這麽說起來其實外頭人家也未必沒有人繡這灑金梅。當年父皇見姐姐喜歡這花才賞了她,不過花嘛哪有人不喜歡的,或許有人鐘情於這花隨手在帕子上繡了也是有的。”

長公主見妹妹給自己拆臺,不由怒道:“二妹妹這話說得好沒道理,那一日只我女兒在場,哪來的旁人。你那別莊難不成是誰人都能進出的?”

“內裏自然不行,外面嘛我也不會這般跋扈,不許尋常百姓走動。你說是不是姐姐?”

一番話又是夾槍帶棒,長公主也是拿她沒辦法。

鄭太後聽她倆打了半天機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嘆口氣道:“不管怎麽說,陸姑娘對皇帝也算是有恩,不若此事兩位姑娘皆有賞賜如何?”

陸善沅卻十分不痛快,對她來說賞不賞賜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事兒明明是她做的卻要被旁人奪去功勞。

若她不在意小皇帝便也罷了,偏偏又是擱在心上的人。

他若誤會她搶了阮茱的功勞,往後看輕她了可怎麽是好。想到這裏陸善沅梗著脖子沖太後道:“娘娘明察,恕臣女魯莽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臣女當日並非一人救人,身邊的丫鬟也一直跟著,請娘娘將她也請來宮裏好好問話一番,臣女不願受這莫名的委屈。若皇上不認為是臣女救了他,那臣女什麽賞賜也不要,寧願受罰。”

鄭太後沒想到她是這般剛烈之人,剛剛冒起的立後心思又有了些許動搖。

皇後性子不和軟自然是好,可若太過剛強似乎也不太美。這孩子怎麽就不懂過剛易折的道理呢?

那一邊長公主一聽陸善沅的話也分毫不讓:“既是如此,那我茱兒身邊的大丫鬟杜仲也該叫過來問問話才是,那日她也是一直陪在茱兒身邊的。”

鄭太後被她們吵得頭疼,實在沒了主意只能看向封瀛:“這事兒你怎麽看?”

眾人這才註意到攝政王一直在此處聽他們這樁糊塗官司,一時間臉上皆是微變。

封瀛點頭道:“如此甚好,就請娘娘下令召兩名丫鬟入宮。”

鄭太後於是傳令下去,著人去鎮國將軍府和富平侯府帶兩名丫鬟入宮來。這期間所有人都留在殿下,或賜座喝茶或生氣抹淚,從前冷清的慈寧宮正殿倒是難得地熱鬧了一回。

陸善沅越想越委屈,一個人默默走到角落裏擦眼淚。封汲見狀有些過意不去,便上前去哄她。

陸善沅並不領情,只冷冷道:“皇上乃一國之君,無須在意臣女一界升鬥小民。”

“你這話說的,朕雖是皇帝卻也是明理之人,就沖你送的那幾盤子點心,朕便不會對你疾言厲色。朕在你心裏是這般不講理的人?”

“你誤信小人,自然不是太過明理。”

“那我醒來之時身上確實綁著這帕子也是事實。且當初我醒來時你也從未說起救我之事,整日只知與我吵架。”

“哪裏我與你吵架,明明是你尋我的麻煩。嫌棄這個看不上那個的。你可知我救你冒了多大的風險,能有一茅草屋與你安身已是極為不易。我還要避開母親去小廚房為你找吃的,後來還因為你挨了我哥哥好一頓訓斥。”

封汲聽了有些不忍:“我也不知你哥哥會責罵你。他罵得兇嗎?改天我把他叫進宮來好好罵他一頓,替你出氣可好?”

陸善沅一聽就急了:“那是我哥哥,你可不許罵他。”

“行行,那便不罵他。你也別哭了,待你的丫鬟進宮來把話說清楚便是。”

“如何說得清楚,我的丫鬟自然幫我,可她的丫鬟也會幫她。當日就我們四人在場,這就是一筆說不清的糊塗賬。”

封汲一臉為難地看著她,暗想自己雖是一國之君,在此事上竟也是這般地無力。

想到這裏他又看了眼阮茱坐著的方向。

阮茱這會兒卻渾然不覺皇帝在自己,一雙眼睛早在封瀛進殿時就牢牢地釘在了他的身上。

冒領陸善沅的功勞是母親的主意,她心裏自始至終放不下的還是封瀛。年當時的驚鴻一瞥實在太過驚艷,令她這麽多年依舊念念不忘。

可他的眼裏卻全然沒有自己,他與姐姐坐在一處,中間只隔了一處小小的四方茶幾。茶幾上擺滿了茶水和點心,而他竟還拈起一塊遞到了姐姐手邊。

那般自然那般親昵,完全旁若無人,只一心一意對姐姐好。

為何會這樣?

他們是何時認識的,是不是一早便已暗通款曲。所以姐姐落水的時候他才會毫不猶豫跳入池中救人,哪怕傷了自己也毫不在意。

所以他的一顆心早就系在姐姐身上了是嗎?所以她這麽多年的愛戀全成了虛無,成了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話?

阮茱突然悲從心起,恨得咬住了唇。

一行人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後才等來了那兩個丫鬟。

那兩人都是自小在府裏當差的年輕姑娘,哪裏進過皇宮這樣的地方,還沒見著皇上太後就已嚇得渾身發軟。

待得進到慈寧宮正殿後便長跪不起,戰戰兢兢連話都不敢說。

鄭太後怕嚇壞他們,便露出幾分和善的笑來,溫言細語問道:“聽說當日你們兩個也在現場,究竟那一日發生了何事,可否說與哀家聽聽?不用怕,說錯了哀家也不會責怪。你們也不必顧忌自己主家,你們倆的身契哀家也讓人一並拿了來。現下你們與陸阮兩家皆沒了關系,待今日事畢便可拿回身契做回自由身,哀家還會賞賜你們一筆銀兩,令你倆衣食無憂。”

這麽一番話說出去,底下跪著的兩人立時表情就變了。陸善沅的小丫頭擡起頭來,壯著膽子問了一句:“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上也在此處,君無戲言這話你該知道。”

小丫頭用力點點頭,然後擡起手來指著自家小姐脆聲道:“那日確實是我家小姐救的這位、這位公子……”

小丫頭直覺自己說得不太對,可又不清楚封汲到底是什麽身份,只能這般說了。好在太後和皇上都不在意,只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小丫頭清清嗓子又道:“人是我們姑娘發現的,也是我們姑娘說要救的。阮姑娘本來還不願意,後來不知怎麽的又同意的。娘娘我說的都是真話,若是阮姑娘過後不喜歡我生我的氣,求娘娘為我做主。”

阮箏一直在旁邊做看客,這會兒都忍不住想給陸善沅這個丫頭鼓掌。瞧這張嘴能說會道的,都敢跟太後娘娘討價還價了。還真是誰的丫鬟就像誰,這是完全隨了陸善沅的性子了。

鄭太後耐著性子應道:“那是自然,哀家說過會保你們兩個,便說到做到。那後來呢,後來還發生了什麽事?”

“後來便是我家小姐總帶東西去給那位公子吃。不過那位小公子脾氣大得很,經常嫌棄姑娘帶去的東西涼了硬了,姑娘跟他吵過幾次。我也曾勸小姐別再管他了,可小姐還是不聽,我家姑娘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原本臉皮挺厚的陸善沅聽到這裏也有點聽不下去了,擡手輕咳兩聲示意丫鬟點到即止。

太後是說保她沒錯,可也不能由著她繼續放肆下去啊。

小丫鬟聽到後趕緊收聲,又怯生生地擡起頭來補了一句:“回太後娘娘的話,我說的全是真的。”

鄭太後點點頭,轉頭去看長公主,只見對方氣定神閑絲毫不亂,只淡淡道:“她既是陸小姐的丫鬟,自然是偏幫她的。娘娘不能全信。”

“那是自然,哀家也要聽聽你家丫鬟是如何說的。你叫什麽名字,把頭擡起來?”

杜仲聽到太後叫自己,小心翼翼地擡頭回話:“回太後娘娘的話,我叫杜仲。”

“杜仲?倒是個好名字,那你同我說說那日發生了什麽,是否如剛才那個小丫頭說的那般?”

長公主回過頭去,一雙厲目死死地盯著杜仲,眼裏藏著深深的警告。這小丫頭要是敢亂說話,看她回去怎麽收拾她。

不過她也不太擔心,杜仲自小服從阮茱與她主仆情深,這一場謊說什麽也會替她圓。

於是她又收回目光,恢覆了先前淡定的神態。

沒成想杜仲毫不猶豫跟著太後的話頭便說了下去:“回娘娘的話,確實如她所言,當日是陸五姑娘提議救的人,也是她同我們兩個將那位公子擡回茅草屋內。不過後來送點心一事我沒有在場,不敢胡說。”

此言一出場上一片嘩然,原本勝券在握的長公主臉色巨變,不敢置信地回頭盯著杜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死丫頭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她可知她說出這番話便是往富平侯府頭上按了一頂欺君的帽子,是要滿門抄斬的。

不光她吃驚,阮箏也有點吃驚。畢竟事關侯府她也不能袖手旁觀,只是她剛要起身卻被封瀛按住了手。對方沖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兀躁。

“有我在,你放心。”

說著他便站起身來,趕在長公主出手揮杜仲巴掌前將她攔下。

“長姐還須認清此處為何地,太後皇上跟前莫要放肆才好。”

長公主這會兒已是一片混亂,顧不得去罵封瀛只沖著杜仲喝道:“你個賣主求榮的東西,你倒說說看陸家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敢在太後皇上面前滿口胡謅,犯下這欺君砍頭的大罪。你以為你收了好處幫了陸家便能高枕無憂,想想你家中的老父母和你的弟妹們,你可曾為他們想過?”

這番話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在場諸人全都聽了出來。

陸善沅直接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到底是誰欺君公主還是想想清楚再說得為好,我家世代忠貞正直,可做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

長公主氣得嘴都歪了,奈何封瀛擋在跟前打不著杜仲,陸善沅跟前又有小皇帝護著更是難以近身。一時間只得沖太後道:“娘娘千萬明察,此事必定有詐,必有奸險小人買通了這個丫鬟。她向來護主,今日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杜仲雖是個丫鬟這會兒倒是也豁了出去,規規矩矩地向太後行了一禮後又道:“民女不敢胡說,求娘娘明察。民女雖是阮家的奴仆,可也知皇恩浩蕩,怎敢做出欺君罔上之事。民女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

鄭太後臉色鐵青著點了點頭:“好,哀家自然信你。”

“娘娘!”

長公主急得大吼一聲想要沖上去分辯一二,卻被封瀛一把拽住胳膊。

“大皇姐莫急,此事還未完結,不妨再聽一人所言如何?”

長公主看著他諱莫如深的臉色,心知情況不妙。可想反對已是遲了,封瀛不等她回話便吩咐人將在外頭候了許久的一個人帶了進來。

“太後娘娘不妨問問這位媽媽,她是長姐身邊的老人,從前也在宮中待過,想來娘娘對她還有點印象。”

鄭太後仔細看了眼走出來的人,點頭道:“是,這是跟在公主身邊的許媽媽,當年最是得寵,向來都是公主的心腹。你今日叫她進宮是為了何事?”

許媽媽見了太後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沒等對方開口問便自己高呼有罪,連連磕頭請罪。

然後她便將長公主如何問清阮茱當日之事,如何定下利用帕子爭奪功勞一事一一說了:“公主說了,要將二姑娘送進宮來當皇後,所以才要搶陸五姑娘的功勞。”

若說杜仲反水的時候長公主尚且還存了一絲反敗為勝的希望,可如今連她最信任的許媽媽都出賣了她,她便知自己今日再無勝算。

這些人究竟中了什麽蠱,一個兩個都要背叛自己。是她對她們不夠好嗎?

長公主一臉哀戚地望向許媽媽,突然沒了打人的沖動。那可是她當作養母看待的人,為何今日竟要棄她而去?

所以這世上所有人都要拋棄她了嗎?

許媽媽不敢與她對視,說出對長公主不利的話她也十分糾結。可她不得不為家中老小考慮。跟著長公主一起犯欺君之罪,他日被揭破他們全家就是一個死字。

皇上太後或許會顧念恩情饒了公主,可絕不會繞了她。

她還不想死,所以當日苦口婆心勸公主不要兵行險招。可她昏了頭就是不肯聽自己的,那也怪不得她為了自保出賣她了。

畢竟她也只是說出實情,並非助紂為虐。

想到這裏許媽媽的心情又坦然了幾分。話已出口自然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往後她與長公主的主仆恩情便算是絕了。

一時間殿內誰都沒有說話,卻誰都清楚今日這場鬧劇已然收場。

接下來便是看太後和皇上的意思了,長公主母女膽大妄為竟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是去是留不過就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

再怎麽高高在上的公主,做下這樣的蠢事只怕天王老子也是救不了她了。

長公主心裏也清楚,她是大勢已去無須再做無謂的掙紮。連從宮中起就跟著自己的老人都不站在她這一邊,可見她是有多麽失敗。

只是她到底還是不甘心,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死死地盯著封瀛那張可恨的臉看了許久,突然冷笑道:“我倒是沒想到,居然是你在後頭算計我。我還以為你扶植這麽個傀儡小皇帝,為的就是有一天取而代之。沒成想你對他還挺掏心掏肺。你這般做為了什麽啊封瀛?我倒是好奇,你這個野種做這麽多的事,難不成當真是為了大鄴的江山?呵可笑,這江山與你有什麽關系,你又不是封家人,這江山就算倒了又與你何幹!”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話一出殿內幾乎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除了封瀛,依舊是那麽張處變不驚又嚴肅異常的臉孔。

長公主見他不為所動心中更為生氣,旁若無人地罵道:“你該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你母親又是什麽身份?呵,也就是我娘親死得早,否則哪裏輪得到你娘那只破鞋上位。一個前朝破落王爺家的主母罷了,丈夫死了家也敗了,大著個肚子進了宮成了這大鄴的國母,我呸,這本該是我母親得的榮耀,卻被她給得了去。還有你這個野種,你根本不是我父皇的兒子,又憑什麽姓封憑什麽稱王,說穿了你就是個前朝餘孽罷了。”

鄭太後已經嚇得快說出話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出皇室秘辛該是多大的事情。她慌忙將宮女太監都趕出去,又想把其他不相幹的人也都趕去,卻不料自己的兒子先前跳了出來。

“你這瘋女人還不快給朕閉嘴。朕的六哥豈容你胡亂抹黑,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

封瀛卻在此刻擡手阻止了小皇帝的舉動。他居高臨下望向長公主,沈聲道:“所以當年你們才費盡心思將我趕去西北,逼死我母後,是不是?”

長公主絲毫不懼,頗為漫不經心地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

她自小宮中長大,又得建安帝優寵,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高傲感。哪怕對上人人敬畏的攝政王也是絲毫不懼。

非但不懼,明知這會兒已犯了大罪,竟還在那兒破罐子破摔。

“那又怎麽樣,你一個野種憑什麽能姓封,還能得我父皇恩寵。他明知你不是他的兒子,竟還動過把江山給你的念頭。人人都道他是開國明君,我倒看他年老糊塗了,為了一個女人如此色令智昏,一點兒也不像從前那個英明神武的父皇。”

建安帝既為開國皇帝,文韜武略自是不俗,年輕時用兵如神行軍打仗也有如天助,向來是所向披靡,是個令敵軍聞風喪膽的人物。

可沒人能想到他奪了江山坐了皇位之後,竟也會沈迷女色做出那樣的荒唐事兒來。

長公主的嫡母成為皇後沒多久便重病而去,前朝後宮都當他會從原先的妃嬪裏立一位新後。沒成想他竟在外頭相中了一個前朝侯爺的妻子,不顧眾人反對將她迎進宮來。

非但不嫌棄她已懷有身孕,還力排眾議將她立為繼後。

彼時的長公主已然十多歲,早已是知曉人事的年紀。母親新喪父親卻大張旗鼓重新立後,還挑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前朝餘孽,實在叫人咽不下這口氣。

更可恨的是繼後薛氏入宮沒幾月便生了一個孩子,便是如今的封瀛。自從他出生後,長公主明顯感覺父皇對她以及她的胞兄不如從前親厚,一顆心思竟全撲在了薛氏母子身上。

建安帝年輕時忙著建功立業打江山,根本無心男女之情,對身邊的幾個女子全都沒什麽深厚情意。待得江山穩固人到中年,才終於體會了一把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血氣,竟將個薛氏看得如眼珠子一般。

若不是當時的太後極力勸阻,甚至逼迫他雨露均沾,只怕後來的那些個皇子皇女都沒機會被生出來。

長公主從那時起就恨上了這個奪了自己寵愛的野種,所以後來建安帝薨逝,她拼死助自己的胞兄登上皇位,為的就是報這一大仇。

且出於鞏固皇位的考慮,胞兄元康帝便將封瀛派往了西北,恨不得他戰死沙場永遠不再回宮。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料到鮮卑會趁虎而入一路打到京城,一刀殺了元康帝不說,連整個大鄴都要吞並。

若非封瀛力挽狂瀾,如今在場的這些人只怕過得會比普通百姓還要淒慘。

長公主那時候雖然恨他入骨,卻又不得不認清現實,就這麽裝聾作啞地過了下去。只是沒想到今日為了女兒的婚事,會栽在這個男人手裏。

“所以許媽媽是你買通的,杜仲也是你教唆的,你一心就想鬥倒我,為你母親報仇是吧?”

看著滿地跪著的背叛她的人,長公主心涼到冷笑出聲:“今日就算你贏了又如何。你娘早就死了,死得透透的。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可不是我哥哥殺的她。是她自己為了不拖累你,才在宮裏自縊身亡。哈哈哈,你這仇就算報了又有何用?”

封瀛一直波瀾不驚的臉色終於沈下來幾分,眼裏閃過一絲殺氣。就在這時他的掌心傳來一陣溫熱,低頭一看才發現一只白凈的小手不知從何處伸出來,輕輕地攥住了他的手。

只那麽握了一下,他心頭浮起的悲涼便淡了幾分,神色也恢覆如常。

他沖阮箏淡淡一笑,隨即轉頭沖著長公主冷笑:“報不報有何分別,從你兄長死掉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便已完了。留著你或是殺了你,或許後者還叫你更痛快些。”

“你!”長公主沒想到他會看破自己的心事,氣得牙根幾乎咬碎。

沒了尊榮的公主不過一個虛銜,看她這幾年過的都是什麽糟心日子。家中夫君寵妾滅妻,自己生的女兒比不上一個賤女人生的出色動人。宮裏除了幾個老人對她也是避如蛇蠍,全然沒了從前的巴結與奉承。

從雲端掉落的日子實在太難過,那種曾經擁有到幾乎滿溢如今又從指尖慢慢流走的感覺,就像鈍刀子割肉,簡直生不如死。

她這一生本該高高在上,卻落得如此下場,如今想來都是因為這個野種的緣故。可恨她卻拿他毫無辦法,甚至拼上性命也傷不了他一絲一毫。

更叫她生氣的是,自己那個視如眼中釘的長女卻與他有了首尾。方才她罵封瀛野種時,阮箏不知何時走到了對方身邊,竟當著皇上太後的面握住了那男人的手。

這兩人何時變得這般親密,她竟是從未留意過。阮箏這個小賤人,怕不是想要攀附權貴,拿著她跟茱兒的性命去向封瀛邀功請賞?

長公主這會兒心亂如麻,已沒了仔細思考的能力。想到許媽媽與杜仲的無情背叛,她便將這所有的罪過都按到了阮箏頭上。

剎時間她伸出手來拔下頭上的金簪,沖著阮箏的臉便紮了過來。

阮箏沒料到她會撲向自己,原本上前握住封瀛的手只是想給他一些安慰。沒成想自己竟成了被攻擊的目標,嚇得她連連後退。

慌亂中不小心踩到了裙角,眼看就要摔倒,身後不遠處的封汲想要伸手去扶她,卻被皇兄搶了個先。

封瀛出手極快,一手奪了長公主的金簪將她推開數丈遠,一手摟住阮箏的纖腰將她整個人帶進自己懷裏。

不顧皇上與太後還在場,他低頭替阮箏整了整發髻,柔聲道:“沒事吧?”

阮箏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不好意思地掙紮了兩下卻沒掙脫,眼見其他人都在那兒盯著她看,只得害羞地將頭埋到了封瀛的胸口。

這人也太膽大妄為了,這可是在慈寧宮。

鄭太後見此情景心裏突然升起一絲悲傷與難過,從前心頭的那點綺思一下子便散了。她猛然反應過來,原來當年封瀛把皇位讓給自己的兒子並不是因他對自己有什麽想法,實在是他一早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不是封家人,所以從頭到尾便沒有覬覦過皇位。

他這般做是想要報建安帝的養育之恩,還是純粹只是為了大鄴的百姓考慮,鄭太後一時也想不明白。

她雖心亂如麻,卻也知眼下不是計較這事兒的時候,正準備喚人過來將長公主母女拿下,卻見對方被推倒在地後突然向前撲去,抓起剛才掉落的那根金簪,朝自己的脖頸間紮去。

這是要自殺的舉動?

就在鄭太後驚呼出聲時,封瀛拿起手邊的一個茶盞扔了過去,一下砸掉了長公主手中的簪子,並吩咐人道:“將她給人扣下。”

說罷他走到長公主跟前,眼看著她被幾個宮女太監摁倒在地,毫無往日的尊榮與金貴,嘴角竟是浮起了一絲笑意。

“我方才便說過,對你來說活著比死更難受,所以你別想要死。你若死了,你女兒便也活不下去了,你想讓她給你陪葬嗎?”

一旁的阮茱早在杜仲出賣她時就已翻起了白眼。待到許媽媽進來說出內幕後她更是直接昏死了過去。

長公主看著她瘦弱的身形,當真是進退兩難。淩亂的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她大半的臉孔,卻遮不住她那臉上極為滲人的慘笑。

“好,真的好,算你狠封瀛。”

“你一早就該知道我是個狠人才是,如今才知,遲了。”

封瀛說罷站起身來,沖小皇帝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立即就讓人將長公主母女拖了下去,又遣散了殿內不相幹的人,然後才沖鄭太後道:“母後,兒子想著還是留長姐一命為好。畢竟是皇家之事,若是傳出去對父皇的名聲不利。反正長姐已然瘋癲,往後便將她幽禁宮中吧。”

阮箏在一旁聽得心頭發涼。

她方才本來要同陸善沅一道走,封瀛卻硬是讓她留了下來。眼下聽到小皇帝說要幽禁長公主,不由有些擔心富平侯府的下場。

皇宮這般大,想要囚禁一個人到老死實在易如反掌,悄沒聲息弄死兩個也不在話下。宮闈深重,想要逃出來根本就是枉然。

長公主自小長在這宮裏,最後卻要以這種淒慘的方式老死宮中,不知算不算對她一生最大的諷刺。

而阮箏更為擔心的是,長公主與二妹謀劃的欺君大罪,會不會牽連到富平侯府。父親向來懶怠不管事,手中也無實權,祖母更是年事已高經不起驚嚇,若是抄家奪爵那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封瀛他、他還會想要娶自己嗎?

一時間阮箏的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甚至已想到自己以後落魄了該如何維生這一項。她也就是書畫拿得出手些,不知是否可以尋個教人畫畫的活計,掙點散碎銀子換點米錢。

而她那些個珠寶首飾綾羅綢緞也是不必再想,每日粗布麻衣青菜裹腹,想想都叫人心酸。

難怪剛才封瀛說,有時候活著比死更叫人難受。

阮箏這會兒就難受得緊,一個人默默縮在角落裏忐忑不安。一直到太後喚了她幾聲,她才醒過神來,趕緊上前就要給人跪下。

封瀛卻在此刻托住了她的胳膊,沒令她跪下去。

這小小的舉動鄭太後自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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